經過公證的遺囑很快做好了，於芳儀一家對蘇敏和顧語菲恨得要死，連表面工作都懶得做，從此再也在療養院出現。

顧語菲樂得清閑，蘇敏嘴上雖然沒說什麽，但畢竟是她的女兒和孫子，偶爾會流露出落寞。

“外婆，起風了，咱們回去吧。”顧語菲柔聲對蘇敏說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遺囑的事情定下，了了蘇敏的心願，她這段時間精神好了不少。又有顧語菲陪著，臉上多了些笑容。

“你媽媽就是冬天生的。”她看著不遠處含苞待放的梅花，眼神幽遠寧靜，“小小的人兒躺在我懷裏，跟別家的孩子不一樣，她才一周就睜眼睛了。那雙眼睛又大又圓，黑黝黝的，特別漂亮。”

顧語菲安靜地聽著，腦海中浮現不甚清晰的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。

“你跟你媽媽長得很像，脾氣也一樣。”蘇敏就像個垂暮的老人，喜歡回憶年輕時候的一切，“焦睿是個不錯的孩子，以後不用像你媽媽一樣逞強，辦不到的事情盡管找他幫忙。”

“外婆，好好的怎麽說起這個來了。”顧語菲嬌嗔道。

蘇敏笑笑，顧語菲不知道，她可清楚得很。

遺囑上分配寫的明明白白，於芳儀一家不會善罷甘休，因為她還在世，明面上風平浪靜，暗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手腳。

公司那邊已經電話跟她說過好幾次了，但療養院這邊一點消息都沒有，看顧語菲的表現，她也不知情。

這說明焦睿那小子做的不錯，把糟心的事情都擋在了外面，讓顧語菲活得單純些，最起碼履行了“萬事有他”的承諾。

祖孫兩人慢悠悠往回走，路過爬滿枯藤的走廊，顧語菲擡頭看天空，嘆了口氣：“姨媽現在肯定特別生氣，認為我搶了她家的東西。外婆，要不……”

她沒把剩下的話說完，是因為知道蘇敏對她賦予了期望，不想讓她失望。但又因為錢，一家人鬧得四分五裂，也不是她想看到的。

“你以為我只是單純的給了你股份？”蘇敏淡淡地笑了，看著顧語菲的眼神就像看著懵懂的孩子一般。

顧語菲楞了一下，說：“我會學著管理公司的。”

蘇敏點點頭：“於家上上下下有近兩千口人要吃飯，公司做不下去了對於我們來說沒什麽，錢嘛，夠花就可以了，但你想過這些人沒有？”

她的話給了顧語菲當頭一棒，她頓時明白過來，之前的想法實在太幼稚了。

“我交給你的是這些員工生計的責任，如果眼睛只看得見股票的占比，跟芳儀他們有什麽區別？”蘇敏語氣難得帶著嚴厲，“在這一點上，焦睿比你做的好。”

顧語菲臉有些紅，她承認自己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多。

蘇敏笑了，親昵地拍拍她握著輪椅把手的手：“不怪你，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這個位子。當時我逼你盡快結婚，就打著找個幫手的主意，不想將來你像你媽媽一樣被逼著做不喜歡的事，過得很痛苦。”

“外婆，我覺得我好幸福！”顧語菲蹲下身，輕輕枕在蘇敏膝蓋上，“幸福得這一切都不像真的。”

蘇敏手指輕柔地從她發間穿過：“傻孩子，以後外婆不在了，好好跟焦睿過。那孩子心眼不壞，外婆對他放心。”

“外婆會一直健健康康的！”顧語菲嘟起嘴，“不許外婆這麽說！”

“好好好，不說。”蘇敏笑呵呵，“我還等著抱重孫呢。”

“哎呀！您說什麽呢！”顧語菲嬌嗔地甩甩手站起來，兩人慢慢往回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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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時間顧語菲都在療養院陪著蘇敏，焦睿花了幾天時間適應回家後不能在第一時間看到她的情況，很快，又投入忙碌的工作中。

相比以前，他現在更忙，加班的時間呈直線上升。除了自己公司的事情，還要應付於芳儀有事沒事找麻煩。

還有，他需要盡快把工作做完，空出回家舉行婚禮和度蜜月的時間。

這樣沒日沒夜地忙碌了將近一個月，焦睿終於在日程表上空出了20多天時間。

他第一時間給焦鴻德打電話，讓他按照老家的習慣，算個吉利的日子，確定之後再告訴他，然後去找顧語菲商量。

沒想到焦鴻德接到電話後，冷聲冷氣地說：“我兒子哪天結婚哪天就是好日子！你盡管帶著人回來，家裏老輩那裏我去說。”

“謝謝你了，爸！”

“哼！定好哪天了嗎？我要發請柬了。”

“我先去問問菲菲，之後再告訴您具體時間。”

“嗯。”焦鴻德頓了頓，有些別扭地開口，“日子不合適還可以商量，要是她不願意，你別難為人家。”

焦睿對老婆的好全部來自焦鴻德的親傳，父子倆在寵媳婦方面一模一樣，不過焦鴻德還是忍不住叮囑。

“知道了。”焦睿笑了，“我給媽媽打了點錢，您抽點時間，兩個人一起去做一身新衣服。”

“嗯。”

焦鴻德說完自己想說的就掛了電話，雖然電話裏沒說什麽，焦睿卻知道老頭高興著呢，說不定早就約著沈女士去做新衣服，做足當老公公的準備了。

焦睿上了車，張偉迫不及待地報告：“哥，我都安排好了，等會兒你和嫂子一進門，保證立刻回到一見鐘情的那天！”

焦睿冷冷淡淡地回了他一個“嗯”。

這並沒有影響張偉亢奮的心情，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，煩的焦睿想把他踹下去。

好在目的地並不遠，在他付諸行動之前到了。

下午3點，咖啡廳內客人不少，焦睿推門而入，掛在門頭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音，引來幾個客人的目光。

他目不斜視地走到角落的位置，隨手點了一杯咖啡，坐下後看了看時間，往門口看去。

不一會兒，顧語菲將會推開那扇門進來，想到那個畫面，焦睿竟然有些緊張。

這裏是一切的開始，兩年前的今天，他在這裏第一次見到顧語菲。只是一次萍水相逢，卻不曾想，那道倩影不經意間在他心上狠狠地劃下一道痕跡。

往後的每一天，即便不刻意地懷念，腦海中也會浮現那張精致的臉，她倔強的眼神在心中越來越清晰，直到在人群中搜尋類似的目光成為習慣。

焦睿握了握放在膝蓋上的手，覺得比求婚那天更緊張。

他不確定她心裏是否已經承認了兩人結婚的事實，有沒有真的將他當做丈夫來依賴？

她會不會忽然醒悟，告訴他，這一切都是為了當初的約定？

焦睿心中充滿了不確定的疑問，所有的冷靜自持在此時灰飛煙滅，他就像個剛剛戀愛的小毛頭，焦急又期待地等著心上人的審判。

“叮”一聲輕響，顧語菲推門而入。

空氣中香醇的咖啡味輕易喚起她的記憶，目光不自覺飄向那個座位，與上一次不同，那裏沒有男人的背影。

“這邊請。”服務生帶著她往唯一空著的位置走去，正好就是兩年前她坐過的位置。

顧語菲疑惑地低頭看手機，想給焦睿打電話。

“小姐，您點的咖啡。”

一杯拉花是顆愛心的咖啡擺在她面前。

認出對方的聲音，顧語菲眉眼瞬間柔和下來，笑著看向對方：“可我並沒有點咖啡呀。”

焦睿在她對面坐下：“那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，請你喝杯咖啡？”

顧語菲瞇起眼睛：“看在你帥的份上，謝謝。”

兩人相視一笑，焦睿揉揉她的腦袋:“要吃點別的嗎？”

“我不餓。”顧語菲環顧四周，不解地問，“怎麽忽然想到這裏喝咖啡？”

聽她這麽說，焦睿陡然局促起來，就像偷偷觀察喜歡的女孩卻被抓了個現行。

還好他已經不再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，有足夠的能力應付內心被覬覦的尷尬。

“你還記得這裏嗎？”他問。

顧語菲不好意思地將耳畔的頭發別到耳後：“不瞞你說，以前在這裏有過一段不太好的記憶。”

我知道。

焦睿在心裏說。

看著她稍微有些灰暗的表情，焦睿執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手，迎上她詢問的眼神：“明天跟我回老家，好嗎？”

顧語菲微微睜大了眼睛。

焦睿接著說：“拜過祖宗，入了宗祠，在焦氏世世代代居住的老宅裏舉行我們的婚禮。”

“焦睿……”

顧語菲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鎮重，表情比當初求婚還嚴肅。

對於大家族的習俗，她早已經有所耳聞，對於他們而言，領了結婚證並不算真正成為一家人，只有在宗祠舉行了婚禮，這段婚姻才算是被族裏認可。

顧語菲以為這一天或許不會到來，沒想到……

“可以嗎？”焦睿追問。

可以嗎？

顧語菲也在問自己，她……配嗎？

在急切期望聽到答案的時候，任何微小的猶豫都將被放到無限大。

焦睿的心一點點往下沈，有些失落，卻並不失望。

“焦睿，我真的可以嗎？我……”顧語菲有些語無倫次，紅著眼眶“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得到你族人的肯定，我不會強求你愛我，只想在你還願意接受我的時間，好好的愛你，然後希望……期限到的時候，你會舍不得離開我，就算只有一點點也沒關系……”

她臉上忽然綻放出美麗的微笑：“我愛你，焦睿，就是那種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愛！可以成為你的家人，我非常高興！”

焦睿倏然握緊她的手，如果不是場合不對，他一定會狠狠地吻她！

“我也愛你。”他閉了閉眼，唇貼在她的手指上，沈聲說，“你知不知道，當你出現在我面前，對我說請你和我結婚的時候，我費了多久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將你擁進懷裏。”

“我愛你，比你以為的還要早就已經愛上你了。”

“怎麽會……什麽時候？”

“兩年前，就在這家店裏，第一次看見你我就已經愛上你了。”他溫柔低語，伸手輕觸著她的臉頰。

“啊？當時我正在……”

老天！

那天她可是動手揍了某個渣男！這麽說的話，全被焦睿看見了？！

“我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勇敢地捍衛自己的尊嚴，我被她倔強而清澈的眼神俘虜了。”焦睿輕笑。

顧語菲羞惱地悄悄擡頭看他，他的眼神那麽明顯的承載著對她的深情，沒有嘲弄和揶揄。

如今，像是有人抹去了遮掩她雙眼的迷霧，一切豁然開朗。

就是因為愛她，他才會答應娶她；就是因為愛她，他才會對她這麽好；就是因為愛她，他才會對她這麽無微不至的呵護寵愛。

她信了，徹底沈溺在焦睿的告白裏，不再懷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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